沈醉回忆录中有很多欲说还休的暗语，比如他说“功德林有四个假装积极的惹不起”，前一段时间半壶老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根据“五十一军”这个番号，猜出其中的“三号惹不起”是1975年最后一批特赦的王秉钺。

排在王秉钺前面的一二号惹不起，按照沈醉的说法，是比王秉钺资格还老，但是假积极的程度不如王秉钺，王秉钺在他们面前也只能吃瘪：“让我来谈这位五十一军军长吧！他在四个‘惹不起’的战犯中，如果论资排辈的话，他得屈居第三位。因为还有两个比他更要横蛮一些，连他也不能轻易去惹，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本文黑体字均出自沈醉回忆录）”

一二号“惹不起”修理三号“惹不起”的故事，沈醉的回忆录中有，我们也正是从那场风波中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一二号比三号王秉钺资格老，但绝不是周养浩和徐远举，也不是蔡守元的原型张淦、叶立三的原型韩浚，当然更不是沈醉本人。

(资料图)

沈醉、周养浩、徐远举等人一百多将军级战犯都是1955年、1956年才进入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而那四个“惹不起”，在沈醉之前就已经进去了：“我刚一到北京，就有人善意地告诉我，这里有四个‘惹不起’。 ”

这四个“惹不起”直到1964年还没有特赦，沈醉和杜聿明、宋希濂应管理所领导邀请去介绍去东南和西北几个省参观学习的心得体会的时候，那四个人还在里面呢。

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都知道，1964年后，除了1966年4月16日第六批特赦的，其他战犯都是1975年3月19日最后一批全部特赦的，那四个“惹不起”，按照战犯管理所领导的评价，应该都是最后一批特赦的。

沈醉1964年以座上客身份重返功德林的时候，管理所领导对这四个“惹不起”有一番评价：“这些过去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惯了的人，要一下把这种多年养成的习惯改掉，是不大可能的……（他们的表现）一是反抗不接受；二是伪装起来，造成一种骗人的假象，一旦遇上机会，又故态复萌。”

沈醉听完也明白了：“有些人如果不是在1975年最后一次特赦全部在押战犯而给赦了出来，可能再加上若干年，也不容易达到这个条件。”

这样一看，找那四个“惹不起”就很容易了，他们必须符合四个条件：其一、资格很老；其二、假积极；其三、跟沈醉打过交道，或者跟沈醉关系很好，沈醉不好意思提他的名字，或者跟沈醉关系不好，沈醉不愿意提他的名字；其四、特赦时间不早于1964年。

这四个“惹不起”除了王秉钺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军长和一个司令，其中有一个把沈醉骂得不敢吭声：“过去，我没吃过他们的苦头，这次才真正领教了‘惹不起’的‘威风’。我只好一言不发，由他去骂。”

这个“惹不起”之所以大骂沈醉，是因为他很爱吃饸饹（山东山西常见的一种“面条”，是用“饸饹床子”轧出来的，荞面居多，也有白面的），而且吃出了笑话。

这个爱吃饸饹的“惹不起”一次他吃了四五碗，晚上看电影时大吐特吐，差点被送往医院，知情的沈醉悠悠地来了一句：“不要紧，他是饸饹吃多了，吐吐就好了。”

沈醉一句话惹了大祸，这位“惹不起”回到住处整整骂了沈醉一天一夜。 也正是从这句话中，我们发现了那人的姓名：“我和原豫鄂皖边区绥靖总司令庄村夫、浙西师管区中将司令兼金华城防指挥周振强、一一四师上校师长夏建勣、军统华北区长王振山等五人住在一起。”

这里首先要排除王振山，因为王振山绝不会骂沈醉，而且他吃猪肉拉肚子一夜跑七次厕所，都是沈醉陪着去的，两人是老同事，关系比较好，而且王振山知道沈醉打架很厉害，绝不会怒骂沈醉一天一夜。

周振强当司令的时候，曾经枪毙过沈醉手下的一个稽查员，要不是戴笠拦着，当年沈醉就带着两卡车武装特务跟周振强火拼了。

虽然当年有过节，但是进入功德林后，两人已经握手言和，周振强第一批被特赦，沈醉也认为理所应当：“杜聿明、宋希濂对工作学习都认真负责，一丝不苟；邱行湘、杨伯涛在劳动中任劳任怨，埋头苦干；周振强、郑庭笈干活时不嫌脏，不怕累……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突出表现，确实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榜样。”

王振山、周振强排除了，还有个夏建勣也可以排除——他1960年11月28日跟沈醉一起第二批获特赦，沈醉不可能于1964年在功德林再次与他相遇。

这样排除之后，就剩下了一个在1975年特赦的庄村夫了，这位山东大汉是有些暴脾气的，他怒骂沈醉，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沈醉在回忆录中讲述了数十位“同学”的故事，却对庄村夫一笔带过，这显然是有原因的。

除了王秉钺，四个“惹不起”中，还有一个“中将军长”，这也很好找，他就是1975年特赦后想上岛找老蒋，小蒋闭门不纳，最后只好去了洛杉矶的第二十五军中将军长陈士章——陈士章这个人半壶老酒前几天写过，此人很会伪装，但不知他是不是电视剧《特赦1959》中的那个陈瑞章，笔者认为陈瑞章的历史原型绝不是郑庭笈——郑庭笈和陈瑞章同框出现过。

四个惹不起已经找到了三个，接下来我们再看第四个，这个人欺负过沈醉，也欺负过军统（保密）局河南站少将站长岳烛远：拿着一双烂鞋让沈醉和带病坚持工作的岳烛远修，沈醉想吃完饭再修，被他扣了一大堆帽子，还是邱行湘站出来喊沈醉去挑饭，这才替沈醉解了围。

沈醉开溜，“惹不起”揪住岳烛远不放，硬是让他赶时间修好了那双烂鞋。这个“惹不起”还找过沈醉一次麻烦，也正是那次找麻烦，让我们知道了这个人很小气。

《潜伏》中那个被戴笠收拾的杨文泉（瑔）也被俘进了功德林，因为他很喜欢油头粉面，所以沈醉分洗脸热水的时候，总是要多要一杯，结果给沈醉制造了麻烦：“站在旁边拿着空脸盆的‘惹不起’之一的某军长，已横眉怒目地催促我了。”

沈醉给了他满满两大杯，他还不依不饶：“你给他三杯，也得照样给我三杯！”

沈醉感叹：“过去挥金如土的将军们，今天连一杯开水都如此计较，如不身临其境，亲见亲闻，想要凭什么第五、第六灵感去创造的话，恐怕折断几十根胡子，也想不出来吧！”

对这个斤斤计较的中将军长，沈醉不指名地单开一章嘲讽他：“贪婪成性，军长仍爱小偷摸。”

沈醉只说这个人是六十六军军长，然后在下一章《恶习难除，战犯依然“惹不起”》中掀开了他一半面纱：“这次两位军长在我的笔下没有指名道姓，而只把他们过去带过的部队番号写出来，使知道他们的人或记得这些番号的人一看，就能一读此文，即知其人，不认识他们的人，也不会认为我在随意编造。看了之后，也有‘此中有人，呼之可出’之感。”

半壶老酒查到的“六十六军军长”有三个，第一个是起义后任解放军五十一军军长的张轸，此人可以排除；最后一个是被俘的罗贤达，此人已在1954年已经因越狱而被击毙，沈醉是不可能在功德林与他见面的——有人撰文说沈醉笔下的“偷纽扣军长”就是罗贤达，显然是没搞清楚罗贤达的死亡时间。

据沈醉回忆：“起义、投诚与被俘的高级军官，愿意留下工作的，大都是派到解放军的军事学校去当教官，少数是留在原部队任职，也有一些人愿意回去，由地方上安排工作，这位军长已决定了走后一条路。”

这位军长的履历，显然跟张轸和罗贤达都对不上号，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以第七十九军中将军长身份于1966年被第六批特赦的位“惹不起”了——他当六十六军军长的时候，宋瑞珂在他手下当副军长，可见其资格之老，“三号惹不起”王秉钺不敢招惹他，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位“惹不起”后来也当了文史专员，所以他的名字，这里就不写了，读者诸君一查各批特赦人员名单，自然也就啥都清楚了。